阿兵的成绩并不理想,但是毕竟也给他考上了台北附近一所私立专校。开学之前,
考虑到通勤的麻烦,于是他在学校旁边租了房。这是一栋老旧的二层公寓,
蜷缩在一条窄巷的尽头,被两旁更高、也更破败的楼房挤压着。巷子里的光线常年不足,
墙皮斑驳得厉害,大块大块地剥落下来,露出底下颜色更深的砖石。
——————————我找到了门牌号。抬手,敲门。
“笃……笃……笃……”门内一片沉寂。我几乎以为里面没人,正准备再敲时。
“吱呀——”向内缓缓滑开一道缝。光线昏暗的门厅里,站着一个人影。房东胡太太。
她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旗袍,料子像是真丝的,没有繁复的绣花,
只在领口和斜襟处滚着细细的深蓝色牙边,勾勒出依旧纤细挺拔的身形。
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滑的发髻,用一根式样古朴的银簪固定着。
脸上看不出确切的年纪,皮肤异常的白皙光滑。五官是旧式美人那种古典的娟秀,
细长的眉毛,薄薄的嘴唇抿着,不见底色,只有眼珠是极深的黑,幽幽地望过来,
没有任何波澜。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帧褪了色的旧照片。“你是…阿兵?
”她的声音响起来,像是吴侬软语,却又有点飘忽。“是,胡太太您好。
”我有些局促地应着,下意识地收腹,挺了挺背,“我来租房。
”她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进来吧。”她终于侧过身,让出门内的空间。门厅狭窄,
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扇积满灰尘的小气窗透进些惨淡的天光。她引着我穿过门厅。
脚下的木地板随着我的脚步“咯吱……咯吱……”墙壁上贴着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暗花墙纸,
很多地方已经起泡、剥落。“房间在二楼。”她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轻飘飘的。
月白色的旗袍下摆在昏暗的光线里几乎静止不动,只有上楼梯时,
才偶尔显露出裙裾极其细微的摆动,如同水波微澜。楼梯又陡又窄,
楼梯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小小的黑白照片,镶嵌在同样老旧的木质相框里。
照片里是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男子,眉目清秀,眼神里带着点书卷气的腼腆。
照片的年代显然很久远了,边角有些泛黄模糊。
胡太太的脚步在照片前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凝滞,她那冰冷的目光在相框上轻轻掠过。
没有说话,继续引我向上。二楼走廊更加昏暗,只有尽头一扇门透出些微光亮。
她推开那扇门。“就是这里了。”房间不大,陈设极其简单。一张铁架床,一个旧衣柜,
一张书桌,一把木椅。窗户对着后巷,被外面爬山虎的枝叶遮挡了大半,房间里光线昏暗。
正对着床铺的那面墙上,挂着一面椭圆形的老式梳妆镜。镜框是深色的木头,
雕着繁复的西洋卷草花纹,蒙着一层薄灰。镜面本身倒是异常光洁,
清晰地映出门口我和胡太太的身影。“租金按之前电话里说的。”她站在门口,
没有进来的意思。“哦?”我有些局促。“收拾一下,缺什么跟我说。厨房可以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略显苍白的脸和眼底的疲惫,“晚点,我给你送碗汤上来。”说完,
她转身,脚步声彻底消失。只剩下我站在房间里,对着那面光洁得过分的老镜子,
镜中的自己略带着初来乍到的惶惑。我放下行李箱,铁架床立刻发出一阵刺耳的呻吟,
扬起一阵浮灰。我走到窗边,试图推开窗户透气,窗框却像是被锈死了,纹丝不动,
玻璃外面被浓密的藤蔓枝叶贴得严严实实,只透进些支离破碎的绿光。就在我放弃推窗,
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面老梳妆镜。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我转身的动作,有些疲惫,
带着点烦躁。只是,镜中,我的倒影似乎……慢了那么极其微小的一拍。我猛地眨了眨眼,
幻觉?一定是太累,光线又不好产生的错觉。我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点不适甩开。然而,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粘在了那面镜子上。它安静地挂在墙上,深色的雕花木框在昏暗中沉默着,
光洁的镜面像一只深不见底的眼睛。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开始整理行李。
将衣服胡乱塞进空荡荡的衣柜,而后掏出几本书放在书桌上。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响起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两声很轻、很有规律的敲门声:“笃,笃。
”“请进。”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胡太太端着一个青花瓷碗站在门口。碗里盛着汤,
冒着微微的热气。她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的旗袍,发髻纹丝不乱。“趁热喝。”她走进来,
把碗放在书桌上,动作优雅。“谢谢胡太太。”我连忙道谢。“不用客气。”她站在桌边,
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那双深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再次落到我的脸上。“阿兵,
”她开口,“你长得……真像他。”“像谁?”我下意识地问,端起那碗猪肝汤,
温热的触感透过瓷碗传来。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向前挪了一小步,
指尖轻轻地、极其自然地滑过我的手背。“像我弟弟,”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他……也像你这般年纪,眉眼里,有股倔劲儿。”我浑身一僵,她靠得太近了,
身上的冷香让我有些窒息。“他……”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的肩膀上方——那面挂在墙上的老梳妆镜。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房间的景象:书桌,椅子,端着碗僵立着的我……以及,
站在我身侧的胡太太。然而,镜中的胡太太,她的动作……她的头,
却以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向着我这边……又转动了一点点角度!我吓了一跳,
再次定睛看去时,一切又似乎只是幻觉。胡太太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她的眼睛从我脸上移开,也扫向了那面镜子。她再看向我时,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恢复了冰冷和平静。“快喝吧,凉了伤胃。”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她不再看我,转身退出了房间。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碗汤,
还有墙上那面光洁得刺眼的老镜子。我猛地放下碗,踉跄着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
昏暗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楼梯口那扇小气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我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大口喘着气……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我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准备先洗下脸,
让自己冷静冷静。“哗啦啦——”流出来的水带着浑浊的铁锈色,
一股浓烈的土腥味扑面而来。这环境也太差了吧,不行,得重新找房子。我回到书桌前,
刚打开行李箱,准备把衣服……“笃……笃……笃……”门把手,极其缓慢地转动了。
“咔哒…”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缝隙后面,一片昏暗。我紧张的看着那道门缝。
一只眼睛,出现在门缝的黑暗中。那只眼睛极大,眼白占据了大半,瞳孔却缩得极小。
“呃啊——!”我一声惊叫,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痛伴随着眩晕袭来,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刺眼的灯光让我立刻又眯起了眼。光线?房间里亮着灯?我记得昏倒前明明是昏暗的。
我挣扎着撑起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环顾四周,房间还是那个房间,铁架床,旧衣柜,
书桌……那面老梳妆镜依旧挂在墙上,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书桌上,
那碗猪肝汤不见了。刚才……那只眼睛……我用力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
触到一个明显的肿包。撞墙是真的。可眼前的一切又如此“正常”。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猛地绷紧,死死盯住门口。
胡太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旁边还有一小碟酱瓜。
她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旗袍,发髻一丝不乱,深黑的眼眸平静无波。“醒了?”她走到床边,
把托盘放在床头一个充当床头柜的旧木箱上。“刚才听见响动,过来看看。你好像摔倒了?
”她扫了一眼我捂着后脑勺的手。“我……我好像……”我脑子里乱成一团。“年轻人,
毛毛躁躁。”她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端起那碗白粥,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热气氤氲上升。
“摔得不轻,喝点粥定定神。”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警惕地看着她。
她端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深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催促,也没有不悦,
只是那样看着。房间里只剩下勺子搅动粥碗的细微声响,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她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怕我?”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没……没有。
”我低声嗫嚅着,犹豫了一下,微微张开了嘴。温热的、带着米香的白粥送入口中。
很普通的味道,却奇异地安抚了紧绷的神经和翻腾的胃。胡太太没有再说什么,
露露哩哩西
蛋筒三分糖
洛洛莫卡
半斤米线2
木舟之
糖葫芦
子系业
在下李太白净
墨澜睿
柿子和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