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宅扩展我搬进这座老宅时,梅雨季的尾巴正缠在青瓦上。
卡车碾过村口的石板路,把最后一只纸箱卸在天井时,檐角还在滴水。水珠坠在青苔上,
砸出细小的坑,像谁用指尖在绿绸上戳了无数个洞。中介小陈帮我扶着纸箱,
银戒指在阳光下晃出冷光:“林先生,这宅子比照片上显旧吧?”我蹲下来摸墙根的砖,
砖缝里嵌着半片青花瓷,釉色发乌,像是被人啃过的骨头。“旧得正好。”我掏出烟盒,
给小陈递了支烟,“写东西就怕太新,新东西留不住影子。”小陈接烟的手顿了顿,
火柴划了三次才点燃:“您真信那些?前阵子有个导演来拍恐怖片,住了三晚就跑了,
说夜里听见有人在二楼弹钢琴。”“钢琴?”我抬头看二楼的窗,木格窗棂歪歪扭扭,
糊窗纸破了个洞,像只独眼。“说是民国时苏医生给他太太买的,德国产的,后来太太没了,
钢琴也不知去向。”小陈往院墙外瞥了眼,“王老太说那钢琴成了精,
会自己奏《游园惊梦》。”我笑了笑。写悬疑小说的人,总盼着生活里多些离谱的事。
去年为了写盗墓故事,我在邙山蹲了半个月,听守陵人讲半夜见着白影子扛着锄头挖坟,
后来那些细节全写进了书里,竟得了个文学奖。签合同时,钢笔漏了墨,
在“承租人”三个字上晕开一团黑。小陈抽走合同重打,打印机“咔哒”响着,
我听见院墙外传来碎碎的念叨。王老太的脑袋从斑驳的砖缝里探进来,白发沾着草屑,
乌木簪子斜在脑后:“后生,这宅子的墙根底下,埋着东西呢。”“埋着什么?
”我凑近矮墙,一股艾草味混着霉味飘过来。“骨头。”她突然笑了,缺牙的嘴像个黑洞,
“唱戏人的骨头,一节节的,泡得发白。”小陈正好拿着合同出来,
拽着我往屋里走:“老太太糊涂了,年轻时在戏班子打杂,吓出了病根。
”堂屋的八仙桌积着寸厚的灰,我用手指划了个“林”字,灰簌簌往下掉。
桌角刻着个模糊的“苏”字,笔画很深,像是用锥子凿的。“这桌子有些年头了。
”我摸着刻痕,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苏医生当年坐诊就用这张桌。
”小陈打开西厢房的门,一股樟木味涌出来,“您看这樟木箱,都是老物件,房东说随便用。
”木箱上了锁,铜锁锈成了绿色。我晃了晃锁头,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咔啦”声,
像有珠子在滚。搬完家时天擦黑了。小陈临走前指着院角的井:“这井早枯了,
您千万别打水,前几年有小孩掉进去,捞上来时手里攥着把头发。”我送走小陈,
转身看见井台上放着个破瓷碗,碗底沉着些黑灰。井绳盘在辘轳上,绳头沾着湿泥,
像是刚被人用过。第二章 第一夜扩展第一晚睡在主卧,我数了三百七十二块地板。
每块地板都有自己的脾气。靠窗的第三块踩上去是“咯吱——”,
像老太太咳嗽;床尾的那块是“吱呀——”,拖得老长,像谁在哭。
我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亮着,文档里只写了个标题:《老宅记事》。十点钟,
我听见楼下有动静。不是老鼠,是重物落地的闷响,从堂屋传来。我抓起手电筒,
蹑手蹑脚走下楼。堂屋的门虚掩着,月光从门缝挤进来,在地上拖出条银带子。推开门时,
八仙桌动了。不是风吹的,是桌腿在地上磨出“沙沙”声,像有人在底下垫了沙子。
桌上的灰被扫出个圆形,正好能放下个香炉。我用手电筒照桌底,横梁上挂着串红绳,
绳上系着七个铜钱,铜钱边缘都磨圆了。“谁?”我喊了一声,回声撞在墙上,碎成一片。
西厢房的门“吱呀”开了条缝。我走过去推开门,樟木箱的锁掉在地上,锁扣断了,
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的。箱子里铺着块蓝印花布,布上放着件东西——件月白色的旗袍,
领口绣着暗红的缠枝莲。旗袍的料子很软,摸上去像水。我拎起衣角,
发现下摆处粘着几根水草,腥气混着樟木味,呛得我直皱眉。回到二楼时,
卫生间的滴水声更响了。铸铁浴缸里积着半缸黑水上漂着层油膜,油膜上印着个模糊的人影,
长发披散,看不清脸。我把之前拽出来的黑抹布扔进浴缸,水面“咕嘟”冒了个泡,
人影碎了。躺在床上,那股甜香又缠了上来。不是檀香,比檀香更绵,像掺了蜜的杏仁茶。
我想起王老太傍晚在墙外烧的纸钱,灰落在青苔上,真的像碎雪。凌晨一点十七分,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没有消息,只是自动解锁,屏幕上倒映出我的脸——和我并排的,
还有张脸,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洞。我猛地扔了手机,灯“啪”地开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手机摔在地板上,屏保换成了张老照片:穿旗袍的女人站在天井里,
手里拿着把桃木梳,梳齿间缠着根黑发。第三章 檀香扩展第二天请的水管师傅姓马,
胳膊上纹着只下山虎。他抡着锤子凿墙时,墙灰落在虎头上,像给老虎披了层霜。
“这墙里有东西。”他直起腰,用锤子敲了敲墙角,“是空的。
”我递过去瓶冰镇汽水:“能凿开看看吗?”“别介。”马师傅灌了半瓶汽水,打了个嗝,
“前几年拆老房子,墙里掏出过小孩骨头,后来拆房的那家没一个好下场。
”他往卫生间瞥了眼,“那浴缸得扔,铸铁的,聚阴。”“苏医生的太太,
就是在这浴缸里……”“疯的。”马师傅接话很快,“我爷爷给苏家看过门,
说苏太太天天半夜在浴缸里坐着,说水是热的,能洗去血污。”他压低声音,
“其实那水冰得刺骨,她腿上全是冻疮,烂得流脓。”我想起昨晚在樟木箱里看见的旗袍,
袖口确实有块深色的渍,当时没细看,现在想来,倒像是脓水浸的。中午去镇上买水龙头,
五金店的老板娘戴着副老花镜,算账时总盯着我的手腕。“后生,你这镯子哪来的?
”她突然问。我愣了下,才发现不知何时,手腕上多了只玉镯,翠绿的,像块冻住的雨。
“不是我的。”我想摘下来,镯子却像长在了肉里,越摘越紧,勒得皮肤发疼。
“这是苏家太太的镯子。”老板娘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上,“当年她跳河,就戴着这只。
捞上来时镯子好好的,手腕却断了,像是被人从背后生生掰断的。”我猛地拽下镯子,
手腕上留下道红印,像条血痕。镯子落在柜台上,发出“叮”的轻响,
滚到个玻璃柜前——柜子里摆着个青釉小香炉,和我家灶台上凭空出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香炉怎么卖?”我指着柜子。老板娘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不卖。
这是前几天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放这的,说等个姓林的来取。”回到家时,
王老太正在我院子里拔草。她的手枯瘦得像鸡爪,捏着草茎往竹篮里扔,
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黑布鞋。“后生,你屋里有股子甜香。”她头也不抬地说,
“跟当年苏太太身上的一个味。”“您见过苏太太?”“见过。”她直起腰,眯着眼看太阳,
“穿月白旗袍,头发黑得像墨,梳得光溜溜的,就用把桃木梳。”她突然凑近我,
一股腥气喷在我脸上,“她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太阳,河面上飘着她的旗袍,
像朵白莲花。”傍晚收拾西厢房时,樟木箱里又多了样东西——青釉香炉,
里面插着三根细香,香灰笔直,没断。我把香炉扔到院墙外的垃圾桶里,
转身时听见“叮”的一声,回头看,香炉正端端摆在灶台上,香燃得更旺了。夜里写稿时,
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下。文档里多出一行字,不是我敲的:“他藏了我的梳子。”我盯着屏幕,
光标跳动着,又多出一行:“在钢琴里。”第四章 旗袍扩展第三天我找了把锯子,
打算拆了二楼的地板。马师傅说的没错,老宅的地板下藏着东西。昨晚我趴在地上,
听见地板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木板。锯子锯到第三块地板时,
卡住了,像是碰到了金属。撬开地板,下面是个黑木箱,上着锁,锁是铜的,刻着缠枝莲,
和旗袍领口的花纹一模一样。我砸开锁,里面铺着块红绒布,布上放着把桃木梳,
梳齿间缠着几缕黑发,还有张泛黄的戏票。戏票是民国二十五年的,
上面写着“梅兰大剧院 苏怜玉 贵妃醉酒”。“苏怜玉。”我念出声,
突然想起日记里的字迹,娟秀里带着股韧劲,确实像个唱戏人的名字。中午去镇上的档案馆,
管理员是个戴眼镜的小姑娘,查档案时总对着电脑屏幕出神。“民国二十五年的梅兰大剧院?
”她推了推眼镜,“早就烧了,日本人炸的。不过苏怜玉我知道,档案里有她的照片。
”她调出一张泛黄的档案页,照片上的苏怜玉穿着戏服,凤冠霞帔,眉眼间带着股傲气。
档案里写着:苏怜玉,1912年生,1936年嫁与苏明远,1938年卒于忘川河。
备注栏里有行小字:死因存疑,其夫苏明远涉嫌包庇。“包庇什么?”我指着备注。
小姑娘突然压低声音:“我偷偷看过卷宗,说张老板的儿子张少帅是被苏明远推下河的,
苏怜玉知道真相,苏明远就给她灌药,说她疯了。”她顿了顿,
“卷宗最后附了张苏怜玉的诊断书,医生是日本人,签名我不认识。”回到老宅时,
天阴得厉害。我把桃木梳放在桌上,刚想倒水,就听见二楼传来梳头声。
“唰……唰……”很慢,像是怕扯断头发。我抄起手电筒冲上楼,卧室的门虚掩着。推开门,
看见那件月白旗袍挂在衣柜里,领口的缠枝莲像是活了,花瓣微微张合。衣柜镜子里,
芳余先生
佚名
锦猪
玖日故事
佚名
鹧鸪天
佚名
清水耶耶
佚名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