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离别:一生太长,睡梦太冷金属门“哐当”一声合拢,像巨大的冰棺盖板落下,
隔绝了外面纷扬的雪片,也切断了喃喃最后那句裹着泪的呼唤:“长长——!
”声音的残影在冰冷的空气里颤抖了一下,随即被引擎启动的闷响碾碎。
车厢内部弥漫着一种陌生的、令人窒息的寒冷。消毒水浓烈刺鼻的酸冽像无数根冰针,
扎进我敏感的鼻腔深处,混合着冷皮革僵硬的化学气息,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带着不祥腥甜的铁锈味。
这与我熟知的“睡觉”圣地——喃喃那条带着阳光烘焙香和淡淡体味的旧绒毯,
她轻柔如羽毛拂过的呼吸声,以及包裹周身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暖融——截然不同。
这里是“冻结的陷阱”,是剥夺了所有熟悉与温暖的绝境。就在刚才,
她的怀抱是我摇摇欲坠的世界里唯一的支柱。
她的额头死死抵着我头顶那块最柔软的旋涡皮毛,力量大得像是要把自己整个头骨都嵌进去,
将最后一点体温、最后一丝生命都挤压进我的身体。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缘:“别怕…长长…只是…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
“睡觉”?我当然懂!那是安全、温暖、甜蜜黑暗的代名词。在它的庇护下醒来,
总能撞进她带着睡意和笑意的眼睛,迎来她掌心落在头顶或耳根的、令人骨头酥软的摩挲,
还有那句百听不厌的“早安,我的小懒虫”。可是……此刻,
那些本该属于“睡觉”的美好意象,
无情侵蚀:她脸上不断滚落的、带着咸涩苦味的液体后来我在无数个夜晚尝尽了它的滋味,
它叫“泪”,她搭在我背上的指尖无法控制的痉挛,像垂死蝴蝶的翅膀在抖动,
尤其是她拥抱里那股绝望的、近乎毁灭的力量——仿佛我不是她心爱的、沉甸甸的金毛犬,
而是一捧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流沙,她只能徒劳地、绝望地收紧双臂,
试图阻止这注定的流逝。这些触感、这些气味,像剧毒的藤蔓缠绕着我关于“睡觉”的认知,
将它扭曲成一种令人恐惧的未知。车窗外的世界,被一片无休无止的苍白占据。
冰冷的白色碎屑无声地飘落,旋转,有些粘在冰冷的玻璃上,瞬间融化成浑浊的水珠,
蜿蜒滑落。这景象猛地撞开了记忆深处一道紧闭的闸门:三年前,
同样是这样一个飘着白色碎屑的日子,却是初春。那时我还小得能被她整个裹进大衣里。
那从天而降的冰凉东西吓得我直往她怀里钻,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她大笑着,
用厚实的大衣把我严严实实地裹紧,只留我的鼻子怯生生地露在外面,
好奇地嗅着这冰冷的陌生气息。她呼出的气拂过我的耳朵,暖洋洋的,
带着鲜活的生命力:“傻长长,这是雪!冬天的礼物!有你在,冬天就是暖烘烘的毛毯季,
我们一起窝着,一点——也不冷!” 她那时的心跳沉稳有力,咚咚咚地敲击着我的耳膜,
怀抱坚实温暖得像个小太阳炉,足以驱散世间所有的寒意。此刻,
在这冰冷的、移动的铁盒监狱里,我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
努力模仿着在她怀里最舒服、最安全的姿势。身体内部的钝痛像一块顽固的巨石压着,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它。然而,那段关于“毛毯季”和“一点也不冷”的回忆,
像黑暗里骤然擦亮的一星微弱火花,竟奇异地暂时冲淡了这痛楚。
一个固执得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
在我混沌的意识里升起:这次“睡觉”醒来,
是不是就能回到那个被阳光和大衣包裹的“毛毯季”?
是不是就能再次听到她带着融融暖意的笑声,说“有长长在,一点也不冷”?
身体里这块沉甸甸的、让人疲惫的石头,是不是真能像她保证的那样,“睡醒了就好了”?
这微弱的、建立在误解之上的希望,是我对抗这“冻结陷阱”刺骨寒意的唯一武器。
我闭上眼睛,将鼻子深深埋进前爪的绒毛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指尖的气息,
那是我最后的锚点。二、秋|哽咽:落叶卡在喉咙,
悲伤沉在心底记忆的河流被无形的力量推着,逆溯而上,停泊在落叶纷飞、万物凋零的深秋。
空气不再有夏日的饱满湿润,变得干燥而稀薄,
悬浮着枯叶腐败后散发的微甜气息、尘土被风卷起的干燥颗粒,
在喃喃身上的气味——那是苦涩药丸的余味、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以及疲惫汗水浸透的微酸。这些混合在一起,
构成了我嗅觉词典里新的词条:“坏种子在生长”。
她的咳嗽声成了这个季节挥之不去的背景音。起初,像是偶尔被秋风呛到,几声短促的清嗓。
渐渐地,那声音变得又深又急,仿佛有一片巨大无形的、布满尖刺的枯叶,
死死卡在她喉咙最深处,每一次剧烈的吸气都像在撕扯,
每一次艰难的呼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她咳得弯下腰去,双手死死撑住膝盖,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整张脸憋得由红转紫,
像是下一刻就要窒息过去。我的心被这声音狠狠揪紧,缩成一团,
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溢出焦灼的低呜。
我的逻辑世界是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因果图:我的爪子被小刺扎了,痛得我呜呜叫,她看见了,
会温柔地把我抱起来,用温热的指尖小心地摸索,找到那根刺,然后低下头,
对着那小小的伤口轻轻吹气,一边吹一边低语“痛痛飞走啦”。神奇的是,
那尖锐的刺痛真的就像小鸟一样飞走了!那么,现在她喉咙里卡了东西,让她痛得喘不过气,
我舔秃了、橡胶肚子也被我咬得软塌塌的黄色鸭子——那卡在她喉咙里的、带刺的枯叶怪物,
一定也会被驱赶走的!这个念头让我精神一振。我飞快地冲向我心爱的玩具筐,
在一堆小球和咬绳中准确地叼出那只秃毛鸭子,
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她因剧烈咳嗽而不断颤抖的脚边。然后,我仰起头,
用湿漉漉、凉丝丝的鼻尖急切地去拱她垂落的手,尾巴焦躁地在地板上拍打着,
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喉咙里发出催促的呜咽:摸它!快摸摸它!
就像你每次帮我赶走疼痛那样!快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终于暂时平息。她喘息着,
艰难地直起一点腰,低头看向我和我郑重献上的鸭子。她的眼神疲惫不堪,
像蒙上了一层深秋的灰霾,
里面翻涌着我那时完全无法解读的情绪——一种近乎心碎的、沉重的温柔,
像看着一个努力却注定徒劳的孩子。她慢慢地、有些吃力地蹲下来,
冰凉的手指轻轻揉了揉我的头顶和耳朵。她的指尖带着深秋的寒意。然而,她的手,
却刻意地、轻轻地避开了那只充满期待、被我认为是“疗愈法宝”的鸭子玩具。那一刻,
一种模糊的失落感,像初冬的薄雾,悄然笼罩了我。那个深夜,寒意深重。
我蜷伏在她床边那块印着小骨头图案的旧毯子上,睡意朦胧。突然,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猛地攫起!我还来不及反应,
就被狠狠勒进一个滚烫的、剧烈起伏的怀抱里。紧!太紧了!紧得我的肋骨在抗议呻吟,
每一次吸气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胸腔要被压扁。她的脸深埋在我颈窝浓密的金色毛发里,
滚烫的液体如同失控的泉眼,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我的皮毛,灼烧着我的皮肤。
我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听到她破碎的声音,
像是从胸腔最黑暗、最疼痛的深渊里,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挤出来,
咽:“长长……我的好长长……没有你……这一生……这一生……可怎么熬啊……”“熬”?
这个音节在我脑中空洞地回响,找不到任何对应的画面或理解。我的词汇库里没有它的位置。
我只感受到她手臂的力量像两条绝望的绳索,将我死死捆住,勒得我生疼。
一种沉重如山的、湿漉漉的、冰冷的东西,毫无预兆地堵在了我的喉咙深处,不上不下,
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像一块巨大而顽固、永远无法融化的冰骨头。她的悲伤如此巨大,
如此冰冷刺骨,像深秋最凛冽的寒潮,瞬间将我吞没,冻结了我的思维。
我本能地挣扎着抬起头,试图看清她的脸。昏暗中,只看到她下巴上不断滚落的水珠,
在窗外透进的微光里闪烁。我伸出舌头,
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徒劳地舔舐那些咸涩滚烫的水痕。这味道,咸得发苦,涩得刺舌,
连同那勒紧我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力量,沉甸甸地、冰冷地坠入了我的心底,
凝固成一块永恒的淤痕。原来,“哽咽”就是这种滋味?
一种卡在喉咙里、沉重得让每一次心跳都变得缓慢而艰难的湿骨头?
一种无声的、只能独自吞咽的堵塞?
记忆碎片骤然闪现:那条冰冷光滑得映出惨白灯光的长廊,气味刺鼻得像无数根针扎进鼻腔。
我发疯般地刨抓那坚硬如铁的地面,爪垫在摩擦中渗出血丝,
那微弱的腥甜混入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中。
喉咙因持续爆发出最凄厉、最绝望的哀嚎而撕裂般疼痛。
一切只为阻止那扇沉重的、惨白的巨门在我眼前缓缓合拢,将我的喃喃彻底吞噬。
失败的气味,是冰冷的铁锈味、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消毒水那令人作呕的酸冽,
永久地混合在一起,烙印在灵魂深处。三、夏|暴雨:爱太满,
溢出来成了无声的泪记忆的指针被无形的力量再次拨动,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沉重地回拨,
最终定格在那个被雷声撕裂、被暴雨淹没的夏夜。世界仿佛被一只暴怒的巨手攥在掌心揉捏。
巨大的炸雷毫无征兆地在头顶爆开,震得脚下的地板都在颤抖,
惨白的电光瞬间将房间照得如同曝光的底片,一切细节纤毫毕现,
又在下一秒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密集的雨点像无数疯狂的鼓槌,狂暴地砸在玻璃窗上,
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爆响。灭顶的恐惧攫住了我,心脏在狭小的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我呜咽着,不顾一切地冲向椅背,
一头扎进喃喃搭在那里的一件旧毛衣里——那是我最熟悉的堡垒,
上面浸满了她温暖安心的、如同阳光晒透棉被般的气息。我把脑袋和上半身深深地埋进去,
贪婪地呼吸着这熟悉的味道,
只留下因极度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的后半身暴露在恐怖的雷声和刺目的电光里。
头顶上方传来喃喃低低的、几乎被雷雨声淹没的笑声,那笑声里裹着一层沉甸甸的疲惫,
像浸透了水的棉花。她温热的手掌落在我拱起的脊背上,隔着厚厚的毛衣,一下、一下,
缓慢而坚定地拍抚着。“傻长长……” 她的声音在雷声短暂的喘息间隙里艰难地挤出来,
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隔着厚厚水层的模糊感,
“你的爱啊……怎么……这么沉甸甸的……压得我都……快站不稳了……” 那掌心的温度,
透过毛线的孔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竟真的将我狂跳的心稍稍安抚下来一些。那震耳欲聋的雷声,
似乎也被这掌心的暖意逼退了几步,不再那么令人肝胆俱裂。就在这时,
一个无名白
巷口张婶
乌陵城的重锤血手
宅家吃饭睡觉玩手机
湖盐也是盐
李子园里吃李子
十方来财来财
半夜起来吃泡面
情深未央
史前大蚊子